“二舅哥何必如此。”赵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立刻派人前往县衙传唤官差,搞得满城风言风语,对孙家的颜面也不好看吧?”孙四智皱眉挥手,示意家丁留下。阳光透过院中的老槐树,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你倒是懂得顾及颜面。”钱修德冷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竟然把自己的妻子当作抵押品,自己卖身给土财主当奴才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颜面?”赵远眼神渐冷。院中的温度仿佛骤降,连空气都凝固了。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专门设下圈套让他陷入债务陷阱,如今又来孙家煽风点火。看来是该给他一点教训了。“赵远,别这么看着我。”钱修德昂着头,语气中充满了优越感,“钱家与孙家世代相交,交情深厚,我和雅芳青梅竹马,听说你这般对她,我当然得把这件事告诉三思兄,救她于水火。你根本配不上雅芳,根本配不上做孙家的女婿!”“配不配得上,轮不到外人评判!”一道清亮的女声突然响起,打破了院中的沉寂。孙雅芳踏入院中,红裙飘飘,明艳动人。她杏眼含怒,俏脸微寒,却更添几分风情。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钱修德看得呆了。三年不见,昔日的青梅竹马,竟出落得如此动人心魄。他的目光在孙雅芳身上流连,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三妹!”孙四智快步上前,眼中泛起泪光,声音有些哽咽,“你又瘦了。”“哥哥。”孙雅芳拉着他的衣袖,声音轻柔,带着撒娇的意味,“我现在过得很好,夫君待我极好。你看这些新衣新饰,都是他亲自为我挑选的。别再怪他了,好不好?”她说着,轻轻晃了晃哥哥的胳膊,眼中满是恳求。这是她从小到大惯用的招数,每次孙四智都拿她没办法。孙四智叹了口气,瞪了赵远一眼:“哼!”语气中的怒意已经消减了大半。孙雅芳冲赵远眨眨眼,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像个得逞的小狐狸。赵远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宠溺。他的妻子总是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化解危机,这让他既感动又心疼。“雅芳妹妹。”钱修德强压怒火,声音有些发颤,“你确实优秀,但他算什么?我是秀才,你哥是举人,他一个秀才,凭什么有脸在这里谈论优秀?”“没错。”孙四智也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雅芳,你若是能科举,考个举人轻而易举。怎会配不上他一个秀才?”“哥哥,你不明白,夫君他......”“雅芳。”赵远打断她的话,声音温和却坚定,“你哥说得对,我确实比不上他们。”“看,他自己都承认了。”钱修德得意洋洋,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读了这么多书,连"虚怀若谷"都不懂?”孙雅芳冷声道,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还有,叫我全名,我们没那么熟。”钱修德脸色涨红,一时语塞。他没想到昔日温婉可人的雅芳,竟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好了三妹,他是客人。”孙四智劝道,语气缓和了许多,“去找你嫂子准备些点心吧,这次我绝不会再将他驱逐。”孙雅芳看了眼赵远,见他点头,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背影婀娜多姿,裙摆在风中轻轻摆动。孙四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赵远。半年不见,这个曾经唯唯诺诺的小秀才,竟判若两人。从前在他这个举人面前战战兢兢,如今却是从容不迫。更重要的是,妹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爱意。这让孙四智陷入两难。一方面,他对赵远的所作所为心存芥蒂;另一方面,妹妹的幸福又让他不忍心拆散这对夫妻。就在这时,一个家丁匆匆跑来,手持拜帖:“二少爷,有位上官先生来访,说是您的故交。”“上官先生?”孙四智看了眼字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走,随我去迎接。他可是二榜状元,若能得他指点,你们的学业必定大有长进。”“二榜状元!”钱修德惊呼,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赵远却提不起兴趣。他早已不在意科举功名,陪着漂亮老婆过日子不香吗?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三个人径直走到大门口,只见一辆破旧马车旁,站着个身着棉布长衫的中年人。他的衣着朴素,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百里兄,别来无恙!”孙四智快步下阶相迎,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无忧兄,幸会。”上官先生含笑回礼,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晚生钱修德,盛世五年秀才,钱家嫡长子,见过上官先生。”钱修德连忙行礼,声音中带着讨好的意味。“成业贤弟,幸会。”上官先生点头示意,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瞥向站在台阶上的赵远。赵远站在台阶上,懒得掺和这些虚礼。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衬得他越发从容不迫。“赵远!”钱修德突然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上官先生是二榜状元,连三思兄都下阶相迎,你一个小小秀才,竟敢如此无礼!”他又转向上官先生,谄媚地笑道:“先生勿怪,他乡下出身,不懂规矩,我替他赔罪。”上官先生却似乎没有听到钱修德的话,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赵远身上,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钱修德如此低劣,赵远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如惊雷炸响,在厅堂中回荡。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窗外的鸟雀都停止了啼鸣。孙四智只觉心神震颤,浑身汗毛倒竖。这等千古名句,竟出自那个“败家子”之口。赵远看着众人惊愕的眼神,跨步走出了大堂。孙四智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身影。钱修德面色阴沉,眼中妒火燃烧。他死死盯着赵远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个卑贱的商贾之子,凭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凭什么能得到雅芳的青睐?上官先生泪流满面,双手微微颤抖。这位饱经沧桑的老者猛地起身,脚步踉跄地就要追出去。“先生且慢!”孙四智伸手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三人追出门外,春日的阳光刺眼地照射下来。街道上只剩下马车碾过的车辙印,和扬起的尘土在空中飘散。哪还有赵远的踪影?“无忧贤弟,这位先生究竟是何方高人?”上官先生急切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可否告知他的住处?”孙四智望着远处,叹了口气:“他住在小赵村,找赵远便是。”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虽然这四句话足以震古烁今,但没有功名在身,终究难登大雅之堂。父亲最看重的是门第,一个秀才,如何能配得上孙家的女儿?“小赵村...”上官先生喃喃自语,眼神闪烁,似有所思。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一名差役骑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尘土纷纷扬扬:“大老爷,刁民赵勇虎击申冤鼓,状告捕头徇私枉法!”上官先生眉头紧锁,向二人拱手告辞:“改日再会。”说完便匆匆离去,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待上官先生走远,钱修德冷笑一声:“原来是新任知县赵为民。”“知县赵为民,他化名上官先生,你早该想到。”孙四智淡淡道,目光依旧望着远方。“那败家子不也没认出来?”钱修德心中暗讽,脸上却堆着假笑。“可惜啊,一二榜状元,为朝廷陈情,连续数年备受打击,沦为七品知县。”孙四智望着远处感慨,“但他内心依然坚韧。”钱修德告辞离去,心中不屑:一群泥腿子,天生贱命,谁替他们立命都是白费功夫。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下,转身对着身后的随从低声吩咐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