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盛开时节,也是维扬城中一年最热闹的时候,各种诗会文会接连不停。
保障湖畔的杨柳一天都要被人在诗文里夸上几百遍,柳枝儿怕是都被夸烦了,见了人只管耷拉着脸,也不肯随着风去人面前招摇了。
这等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各家纨绔子弟借着各色“文会”、“雅席”来夸财斗富。
盛香楼如今在维扬城风头无两,这些纨绔们就把斗富的主意打到了盛香楼的头上,一月只一次的大宴他们抢不到,就额外花几倍的银子让盛香楼派人将做好的菜送到他们的桌上,要的就是这份体面。
有人点二十两银子一碗的扒裙边,就有人点三十两银子的燕窝三套鸭,配上几道小菜,两坛酒,总要花上百来两的雪花银子。
这钱,盛香楼自然没有不赚的道理,罗守娴是个聪明至极的,在马车上插了“盛香”两字的棋子,在春风里招摇来去,越发引得纨绔们追捧。
维扬城里并不是每个有钱人都是奢阔又豪爽的袁峥,袁峥奢靡到令人咋舌的地步,花那多么钱说到底是为了赚钱牟利,也愿意自己有个为人大气的名声,有的人花钱就是为了让人给自己做小伏低。
孟三勺和方仲羽模样周正,人也机灵,在盛香楼里逢迎客人是足够的,出来到了这些人面前,受气总是难免。
罗守娴却知道现在的盛香楼在风口浪尖,生怕惹出事来,若遇到那等跋扈名声在外的纨绔订了席面,她就索性和他们一道送菜。
今日被恶仆刁难,差点就要在码头上干等一个时辰,还是罗守娴一句“不过是让贵客在楼里陪我干等”,才让人想起她结交甚广,根本不是个能被轻易拿捏的酒楼东家。
自那画舫上送菜下来,走出几十步,罗守娴正看着道旁的新花,孟三勺已经憋不住了:
“一个下人,就敢让咱们在日头底下白捱许久,真是狗仗人势!”
“他身后的主子想看‘盛香楼东家在外头等着给他送菜’的稀罕景儿,他又有什么办法?”
罗守娴拍了拍他的肩:“再说了,我不是立刻就带着你进船了?”
孟三勺抿着嘴:“东家你在知府大人面前都是有脸面的……”
“这话你别提,咱们说到底就是个开酒楼的,与人结交,别人面子要往高抬,自己的里子要往下沉,断不能真以为自己就站得高了,那岂不成了鹰犬做派?
“再说,咱们自个儿开酒楼也有咱们的自在,就像你和仲羽,赚了钱买房买地以后也都是自己的,不像那些高门奴婢,身家性命都在旁人一念之间……最近咱们赚了不少,我听说伯娘要给你城里买个小院子?”
孟三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东家你一下给了我爹三百两银子,我娘拿着都嫌烫手,非要花出去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