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白天总是短暂的,磨磨蹭蹭拿着从杂物间弄来的扫把,打扫完并没有什么垃圾的房间后,室内的光线比刚进门时已经暗了一个度。除了打扫带来的效果,几乎没停下来过的烟气也将霉味冲淡了不少。颜明川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光线暗下来后,那一闪一灭的烟支也更加明亮。他仿若魂游天外般的对着身前刚刚从床底下翻出来的布袋发呆。款式陈旧,缝线的地方都起了毛边。是很久的东西了。布袋开口处,借着昏暗的天光,还能大致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总共八个市面上很普通的那种腰包,新旧不一。最新的那个皮质的表面还在泛着油润的光泽。最旧的整体都已经变了形,表面的人工革也细碎到斑斑点点。里面的东西却如出一辙,崭新平直的十万块。那上面的白封条都是崭新的。颜明川直勾勾的看着这些,鼻尖能隐约闻到这些钱散发出来的好闻的油墨气,和烟气还有霉味混合在一起。他听到自己很轻的说:“...颜廷云,我还是....恨你...”.....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雪依旧没有停。颜明川起身,走到窗台边往外看去,指尖透彻的冰凉麻木,雪花飞的洋洋洒洒,视线的尽头处已经是一片昏黄与黑暗的交加。昏黄的是路旁人家窗帘漏出来的灯火,但是稀疏的很。来时走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此刻也越来越模糊的延伸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蹲下身,木然的将陈旧的布袋整理到原来的样子,然后重新推回床底下。起身拿过自己带来的背包,微微低着头走出这压抑的房间。新落的雪蓬松的很,脚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闷响,大致走到刚才从窗台上看到的黑暗与光明模糊的分界线处,颜明川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漆黑的二层小楼死气沉沉的,令人有窒息的感觉。他很快的收回视线,握紧了手里刚找出来的生锈铲子。真是,受够了....不过,还好.........不会有谁大晚上闲着没事跑到山上来,身上冒了一层热汗,颜明川微微喘着气,在那处坡地上的小平顶上站定。本就面积逼仄,如今添了一座新坟后更是似乎都没有让人下脚的空间。他浅浅皱起好看的眉,黑夜里那座新坟前新刻的墓碑上有颜廷云的名字。扔开手里拿着的同样是从颜廷云家里翻出来的每个部件都松松垮垮的旧伞,用脚踢开几处积雪,在新坟旁选定了一小块空白,用力把铲子插进去,冰天雪地的连松软的土壤都顽固的很,用了好久才挖出一个约莫两尺左右的坑,扯开背包掏出一个看起来质量就很不错的密封袋,放进坑里后把周边刚挖出来的土又填回去。做完这一切,新坟旁边添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有些不协调,颜明川忽然感觉有些好笑。他弯了弯嘴角,声音一贯冷冷的,还带着些嘲弄的意思:“颜廷云,到最后你还是要靠我。”稍稍移了下眼睛,将那座旧坟也纳入眼帘,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改变:“颜宪业,今年我不高兴,所以不给你烧纸。”摸出烟盒,里面还剩下寥寥几根,抽了两支出来,点燃后分开插在两个墓碑前,接着俯身拿起自己空空如也的包,其他的东西一概不管,任它们散乱的留在这里,肆意的被风雪掩埋。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太多,低头循着自己刚踩出来的新鲜脚印跟着走就是,不需要担心会踩空。也不需要担心走错,这里从山脚小平房背后延伸过来的也只有这一处脚印罢了。只不过...走到山脚下时,有一条被雪掩埋了少许,但还能看出来轮廓的脚印线突兀的出现。这脚印的制造者似乎走的相当艰难,步子很小。颜明川顿了一下,看了一会儿后转头顺着这脚印朝向看过去。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楚,可在那熟悉的小平房的过道上,有一团与周边格格不入的白色突兀的缩在单调的黑色里。他朝着那团白色走了几步,却又很快止住。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原地,飘落的雪花在肩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而那团白色也似乎发现了他这道陷在单调的雪地里的黑影,晃晃悠悠的舒展开来。然后,开始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很快就变成磕磕绊绊的小跑她的走近让迎面吹过来的空气都带上了熟悉的味道。是薰衣草香。他闭上眼,可还能感知到她死死抱过来的力度,还有清晰的就在耳边的呜咽。她的指尖颤抖着抚上他僵冷的脸,那种没有温差的冰冷的触感仿佛是一场幻觉。颜明川眨了眨眼睛,看到眼前一张生动且鼻尖脸颊冻得红扑扑的脸,还有透过衣服传来的温暖。他听到她在用略微的嘶哑的声音在说:“....明川...我在等你...”好久,他才听到自己飘忽的回话:“...好,我知道了...”